藍調鬼, Remembering
2010-12-24
2010-12-22
所謂背影 / 關於我父親
祖父克勤生於民國初期,河北省北平人。九歲蘆溝橋槍聲號響,當起流亡學生,隨全校師生一路向西撤退,最遠遷至四川成都避難。八年後抗日勝利,祖父返鄉與父母團圓沒多久時間,又遭遇國共內戰,國軍兵敗不止,被迫離家,帶著幾封家書與臨時變賣換來的盤纏,加入部隊同政府退留台灣。嚴峻寒冷慣了的北方青年,駐守耀陽熾熱南端恆春,邂逅當時於墾丁國小任教的祖母,兩人相戀,共結連理。婚後生下一對雙胞胎,祖母感念這塊自幼生長的土地,分別「恆」、「春」二字為大伯及我父親命名。
搖擺樂之王Benny Goodman 吹奏 South of the Border超過半個世紀後,「國境之南」四字再度翻紅。 是一個失意歸鄉郵差集結夥伴辦演唱會的故事,同時代表風靡全台電影主題曲歌名,更從幾年前開始廣為流傳, 成為墾丁、恆春地區的新別稱。由於父親名字的緣故,原以海灘、珊瑚礁、鵝鸞鼻登塔聞名的 「國境之南」,對我來說並不陌生,反而充滿淡淡懷舊的熟悉感。
看完海角七號隔天早上,父親說要來新竹見我。問到公寓還缺什麼日常用品,他與謝叔打完高球,可以順道載來。事出突然,我抬頭環顧甫搬進的房間四周,一時之間也說不出欠哪些柴米油鹽。只簡單約好接近中午時一塊用餐,便趕緊出門,準備將原定該辦的事情提早完成。
披上茶色絨毛圍巾,帶著須建檔的實驗數據,我快步穿過清華校門,取捷徑繞進梅園,至月涵亭跟貽琦校長道聲早安,朝系館走去。開啟研究室的電腦,把離子佈植過的半導體矽晶片放進高溫退火爐管,加熱修復。清大工程與系統科學系館位於風城半山腰,強勢連貫的竹風掺拌正月冰冷氛圍,我打了個寒顫,躲到爐管儀器的排熱孔附近取暖。
天這麼冷,園內的梅花就要盛開了吧,我心想。剛站在月涵亭往坡下看,花苞累實而梅不賞臉,整片梅林僅見幾朵秀白五辦花零星點綴;數千細如織錦的枝條,前交後錯,形成亂中有序的空枝架結構。類似原子晶格投影構造的景象,倒有點以科學研究著名的清華學院的風格。
首次體驗被白梅香覆蓋摟抱的感覺,是進清華唸書的第一年冬天。爺爺過世不久,父親帶祖母南下新竹散心。我們初踏進梅園,白亮融雪的花景立即吸引住三人的目光;梅花樹枝全如顏筋柳骨,恣意揮灑。轉彎,末端或者收邊處,皆點著一朵梅,我輕輕嗅著不知從哪飄來的水墨味。
傷心難熬而為失眠所苦的祖母,終於展露笑顏,走進梅林把玩花朵。那陣子父親話少,遇到事情容易心急。得知我學期成績不好,見面的前晚電話裡,不分皂白一陣破口大罵。我倆在梅園並肩而站,沉默。要離開之際,他耳提面命地叮嚀我得認真研習學問,時常打電話回台北關心祖母……
在那之後,學校也忙,於清華裡也經歷了不少事,結識了許多人。我甚少回家。家人來新竹參加婚宴,我勤奮參與年度梅竹賽事而無法見面。週末難得的家族旅行,好友和我積極準備爵士表演。父親上班空檔來找舊識打打小白球時,沉浸拍電影的熱誠,我連接電話的空檔都十分稀少。
轉眼間,三年了。好長一段時間沒和父親在新竹相聚。
正午時分,清華校門口,我等待約莫十五分鐘。父親致電說停車位不好找,要我買好午餐,外帶在車上吃。我到附近店家叫兩碗鴨肉麵,付了錢,剛好盼到暫停於紅線的父親。離公寓短短五分鐘的路程,在他咕噥著新竹人怎這麼愛吃鴨肉麵的時候,一下子就到了。我們停於老木麻黃樹蔭底下用餐。
咬著不太順口的鴨肉,我們仍是沉默居多。他問些什麼,我就答些什麼。父親講很多一個人住該注意的事,然後我倆同時低頭喝一口漂有油蔥的鴨肉湯。
上次父子倆單獨在車上吃飯,是我就讀小學的前一日。車型號似乎為老式的喜美,而非現今的本田休旅車。那是父母離異後,母親遠赴香港工作前,第一次坐火車來嘉義看我。五歲開始與祖母、父親,自台北搬往嘉義;時常寂寞,抵不住思念母親的情緒。每當接近日落黃昏,晚風吹進心窩,總是嚎啕大哭,許久才能平靜。
那天母親送我回家裡,當時父親見著天色已晚,便執意要送她到火車站去。於是我們上了車,母親與我同坐後座,他一語不發地開車。我左手握著台北才有賣的自動鉛筆,右手被母親不捨的雙手緊緊握住,眼睛卻不解地盯著異常沉默的父親。我完全無法,也完全不了解這時車裡三人的關係與三、四年前有何差別之處。停在荒涼尚無建設的嘉義火車站口,買了三個排骨便當,父親與母親下車簡短交談幾句,便只剩我與父親兩人回家。他把車開到家門口,我很自動換到前座,我倆各自啃著自己的晚餐……
麵不夠鮮美,熱湯還是完美達成暖熱身子的效用。一台拖吊車從遠方緩緩駛來,父親說他去開車附近繞一圈,晚點回來。我把垃圾打包好,將帶來的烤麵包機與水果上手,搬進公寓裏。慢慢地沖泡好兩杯咖啡,搭電梯到樓下,想看看父親停好車了沒有。
手拙,電梯按鈕亮起B1,我從地下停車場往一樓的斜坡上走去。按開有點破損,帶有銹色的鐵捲門。
半月同向的鐵捲門向上捲起,金屬片微彎扭曲,發出不規律的喀嚨聲響。父親站在休旅車旁,正背對著我,感受新竹微風的低沉私語。頭頂緣處垂枝披蓋而下的木麻黃,將日光沏成耀眼的殘陽碎片,逐漸逐漸地,透滿我雙眼眼底。
略為駝背的父親回頭見著我,又轉過身去,作勢要開車門。
「爸,上來坐坐吧。」,我說。但父親只是微微搖頭拒絕,擺了擺手,開車離去。
我站在鐵捲門裡頭,靜靜地等所有的金屬片伸展完全。鐵鏽落在水泥地上。我想到章貽和說,人活到了某個時候會發現,心,是可以觸摸的,是可以親密安慰的。此時不規律的喀嚨聲響,聽起來彷彿是我不捨的哭聲。
今年夏暑七月,我進入成功嶺服役。第三週的懇親大會,父親開車帶家人,帶菜餚冰品來部隊看我。臨走時,父親到門口更換證件,我則準備上樓回營。自己多小心吧,他在我耳邊小聲說。我不經意用年輕人的方式,回頭輕拍他的手臂,才驚覺過去可以輕易舉起我的手,竟是意料之外的消瘦。上樓後,我跑到廁所,眼淚又不禁流了下來。
聽過一種說法:靈魂生命不斷輪迴,這輩子生於東方的人,代表前幾世乃屬於西方的生命,因本身意志嚮往東方的哲學,而誕生在此,補足靈魂欠缺不足的學分;反之亦然。我於清華大學期間常與好友高談闊論,駁斥反對中華傳統裡不輕易説出口的愛,友情和親情。卻在這幾年裏,深烙腦海的影像,自我反省的體悟,潛移默化的生命教育之中,有了全新的體悟。
蟲蟲蟲,我 (續)
耗損過多體能
帽子脫力地鬆躺病床,呼吸急促
不適情緒浮上
喀啦喀啦大力咳了四、五聲
頻率絲毫不差完全符合帶火山灰斑天花板之共鳴點
喀啦喀啦白底灰斑天花板上下共振鳴;
準備遠離臭氧層進行<<二OO一,太空漫遊>>的琴殼黑蟲怪
喀啦喀啦鼓動充電羽翼企圖衝破封鎖線
三種聲音摟在一塊
誰也認不了誰。
某年寒冬凌晨
門緊窗閉自宅公寓客廳
被馬丁尼醺醉,毛料潮濕的帽子
一臉恍惚逐著持續撲向檯燈
那灑落鱗粉的細小白蛾
一、二十次嚐試燃火失利
飛蛾航道偏往落地窗
以類蜂鳥攜蜜姿態,在透明玻璃表面
產下六顆琥珀色的卵
彼此緊密有序、相依排列
白蛾用同樣姿態逆向飛到帽子眼前
像要把鱗粉全數傾倒般拍打翅膀 ─
捍衛子女生命主權的宣示
隔日下午
細小白蛾與六顆卵消失無蹤
今一覺黃粱,睡夢醒來
黑蟲怪也早已不在玻璃窗縫隙中
而咳聲依舊
帽子,敬祝早日康復。
蟲蟲蟲,我
以為是蚊子悄然靠近的聲音
低音升F加速滑上音階,提高至某個音後
定會撞吻右側耳殼
在空中迅捷繞半八數字型,再撞一次
目前帽子不假思索地這樣認為著。
不料,伏擊空襲警報越過預估音頻
硬式咆勃的拔尖狂嚎洶湧
荷比漢考克(Herbie Hancock)著急警告:
撤退阿,快逃!
帽子嚇出冷汗趕緊從床上跳起
略帶恐懼的心情偷瞄差點鑽進耳朵的怪物。
比黑膠唱片色調更深沉
愈添油量的鋼琴面蟲殼(鎧甲)
一點五倍大蜜蜂體形
兩片翅膀薄翼處佈滿橡皮藍電線般樣血絲
怎麼看都像是爵士樂掺電子融合實驗音樂下的產物
又是荷比先生的新傑作
額頭燒燙的病帽子猛然咳了幾聲
刺痛胸口同時,
黑蟲怪彷如遭咳嗽而啟動警戒按鈕
卯足力量於空間橫飛直衝、無的竄穿
抱病奮力閃躲
抓住一個大好時機,趁其停佇梳弄觸鬚之際
將蟲怪關囚於窗戶間縫隙
左右各露四分之一單面邊的重疊玻璃窗
極似蓄勢待發的太空梭
隔離牠移送太陽摧毀。
深沉批判的企圖心 - By 羅曼菲
[ 深沉批判的企圖心 ] by 羅曼菲
Stan打電話來,要我為十二年前合作過的歌劇<<西遊記>>寫點當時的感想。
一時之間,我有時空錯亂的恍惚。十二年了? 不才是前一陣子的事嗎? 可是轉念間,
卻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到底為它編了什麼樣的舞?果然已是前塵往事了。
時間又一次對往事做了選擇性咖啡的記憶。
放下電話,浮上心頭的不是舞,不是劇,
竟是乃竺當年排練時帶來給大家分享的牛肉餡餅的滋味。
翻翻十二年前演出的剪報及節目單,
漸漸的,劇本、舞台人物的記憶一一歸位。
好一個龐大而複雜的歌劇。
我完全記不起來Stan當初是如何讓我把這個劇本搞懂的?
歷歷在前的反而是排練的第一天,
Stan帶我從蘆洲(國立藝術學院當時的校址)去民權東路榮星花園旁[表演工作坊]排練場的情景。
他說時間還早,開車繞到淡水河岸一角遠眺河中的三角洲。
完全不談即將要進行的排練,
他說反而閒聊一些生活瑣事,談到他當時系主任工作的耗時與繁瑣,
但由他口中說出來雲淡風輕好像沒什麼大不了。
幾年後我自己也當上了系主任,
這才佩服他竟然可以在被行政工作切割得零散可憐的時間
,架構<<西遊記>>這個龐大的邏輯思辨;在瑣事纏身的空隙裡經營充滿未知的「未來」劇場形式。
而更重要的是,
在整個創作期Stan永遠保有一貫的「優雅」,一如排練第一次開車兜風時的閒適。
是的,
「優雅」是我與Stan乃竺夫婦初次合作經驗的整體印象。
之前,我習慣的排練方式是非常雲門舞集式的「拼命」。
而表坊的排練表面上看起來真是輕鬆自在,演員可以自由進出,
常常李立群會突然即興一大段戲,和導演Stan兩人逗得很開心。
頭幾次,我常常搞不清楚他們到底在逗趣還是排戲?
幾次排練下來,我也發現自己「拼命」的方式有點使不上力。
我太急著要完全掌握舞台上的元素,好把舞蹈部份定下來,
可是Stan卻在看似玩耍遊戲的過程中讓所有元素滋長變化。
我想要「用力」編出來的舞蹈段落並不存久,
因為整個戲是有機的發展體,並沒有傳統舞蹈廠面的橫生。
我學著放鬆腳步,放心交給導演,
跟著他玩。
可想而知,
接下來排戲的過程是愉快而沒有負擔的。
我只要跟著導演發展的情況走,
讓自己的舞蹈專業適時的靈活進出戲中,
至於結構、空間、節奏都是導演的事。
因此一場戲排下來,好像無法明確說出自己做了些什麼,
但又彷彿和每個細節都有關。
這也許解釋了為什麼十二年後想不起自己為<<西遊記>>編了哪些舞。
印象深刻的反而是參與工作的夥伴,是排戲時的趣味,
是乃竺體貼的牛肉餡餅的滋味。
十二年前,因為身在其中,
並不覺得<<西遊記>>的龐大複雜與高難度。
Stan總是那麼閒適優雅,不覺得他有什麼掙扎與焦慮,
好像談笑風生當中,
戲就變出來了,就像他這些年來做過的一籮筐的事一樣,
拍電影、電視……每件足以讓別人脫層皮的工作,
他做起來彷彿轉身投球入籃一樣的得心應手,而且姿態優雅。
十二年後再看<<西遊記>>,
發覺它深沉批判的企圖心真是不可承受的「重」。
Stan是如何優雅的背起這份「重」的呢?
氣質學養恐怕是他選擇的生命態度吧!
寫給0902
很久以前有個討厭的嬰兒,
我和承儒在睡床上蹦蹦跳跳立即嚎啕大哭
以前有個討厭愛逞強的小朋友,
年紀小小在麥當勞要跟哥哥喝一樣多的奶昔,結果嘔吐地一大糊塗。
以前有個討厭愛生氣的小女生,
幾乎天天嘟著嘴不發一語。
扮家家酒或扮演卡通人物遊戲,老愛丟句「不要,我只想演自己」
以前有個討厭愛動別人東西的小鬼頭,
弄壞母親帶給我的自動鉛筆
當我躲在角落氣哭,卻發現她坐在鋼琴旁因思念大伯而淚眼汪汪。
十幾年過去了。我們 Under thirty , 十幾年算是不得了的人生路程。
那個在嘉義炙熱下午,
拎著紅邊塑膠袋奔跑,說要打包新鮮供氣的小女孩
進了國中,成為我學妹
談了戀愛,自高中畢業
現在於醫療學科領域,
懷抱熱誠,認真學習,享受生活。
接下來,在「十幾年」蛻變成「幾十年」的過程裏
祝你心想事成
Happy B. Day , Vicky 嵐。
按推爆紅拿獎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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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wee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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