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9-10-30

Pasto Rious [12]

「盜版業猖獗這輪不到我們做主的趨勢就別談了。光看現在全球經濟持續下墜,景氣跌入無底洞,我們的營業額比去年同期減少百分之四十,台北鬧區的治安大不如前,民眾夜間出門的意願低落,」

他回頭用高挺鼻梁看看同業的西裝男子。

「要是現在又爆出大型電影院夜間有打架醜聞……不知道售票量會再降低到什麼程度。我們向好萊塢、外國片商購買影片,片商公司同時會評估我們的營運情形,因此業績壓力難以形容的恐怖。我向電影工會求助,發現有幾家同業也面臨一樣的問題。我們四處求助,最後尋得貴組織,Interpol駐台辦事處的連絡方式。」

我很同情但內心充滿了很多問號:「請問這案件與我們辦事處的關係─」
學者影城脖子上掛有金鍊子的代表,粗魯又大聲地打斷我的疑問句。

「我們猜、我們猜啦吼,是外國人集團幹的好事。上個月我們家的午夜場也有三個年輕人被扁。皮肉傷啦!不過他們說打人的好像眼睛是碧綠色的啦!」

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,右邊光點戲院斯文的老先生也開口說話。

「也有可能是同一個老外的作為,莫先生。敝戲院受害的客人表示也是個綠眼珠的外國人士動手。但影廳內昏暗,無法辨識臉孔長相。後來我們在受害客人的背包裡發現盜錄用的攝影機,將他移送法辦至警察局。但這位外國朋友總不能把大銀幕撞破一個大洞啊…真不知道該感謝還是責怪他呢!」

頓時三號影廳成了訴苦大會。這些營業額低落,公司招牌搖搖欲墜的電影業者看來把這個隱憂悶在心裡太久,而現在眼前的年輕人似乎能幫上忙,便狂熱地將所有委屈抱怨吐個痛快。站得挺挺的,雙手交叉抱於胸前的國賓影城代表始終保持沉默,此時他從西裝內側口袋拿出一個中型的牛皮紙袋。

「雖然沒有任何一個同業在散場,或事故發生時看到這位仁兄。我們員工調閱每個角落的監視錄影帶記錄,拍到一張疑似肇事者的側影。」

A4大小的全彩照片送至我眼前。照片畫面從售票亭上方俯視。應該是適逢散場時間,大量人潮背對鏡頭湧向出口樓梯及電梯處。正中央有個穿著深色皮革的人準備離開,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轉投向右方望去。義大利式小圓帽前緣壓得很低,看不清楚輪廓,而帽沿陰影下翡翠綠的右眼淡淡爍光,成為整幅構圖吸引矚目的焦點。

Pasto Rious [11]

聽到我的說法,似乎與這些業者原先想像的大有落差。公關經理皺起眉頭看著地板幾秒,思考片刻,抬頭對我說:

「那我知道了,莫先生麻煩這邊請。」

留下帕斯托警官在二樓售票口櫃台前,我和公關經理搭乘手扶梯,往三樓上去,其餘三家戲院的代表尾隨其後。威秀三樓由電扶梯帶領上來,是所有影廳的入口處,長方矩形的暗紅色地毯走道,天花板上有規律排列的星星缺口,日光燈就隱藏在凹洞後方,打下象徵好萊塢演員星光熠熠的光線。公關經理及代表向裡面走,在擺有梅爾吉勃遜假人蠟像的三號影廳門口停下,示意我進入影廳。入口鐵門上貼著一張標示「整修中」的字條。

共二十一排紅絨毛座椅面對播放的大螢幕,後排靠近放映室的某個座椅椅背橫向斷成兩截,斷裂處呈鋸齒狀參差不齊。附近地上則散落爆米花與零食碎屑。鼻梁高挺的公關經理蹲下來觀看那截成兩段的座椅。

「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。昨天午夜場電影放映途中,三號影廳突然傳出吵鬧聲,等我們工作人員進去處理時,只看到那位背部被踹傷,鼻青臉腫的男性顧客而已。他的女朋友可嚇壞了啊……當時已經接近天亮時刻,觀眾人數不多,這件事才沒傳出去。我們可是免費附上兩大綑電影招待券,遭毆傷的顧客才打消報警的念頭。」

「有向現場觀眾詢問發生了甚麼狀況嗎?」我說。

「呃……有位客人說,被打的男顧客從電影開播之後,手機非但沒關機也未調成振動,不時鈴聲大作。可能是剛從夜店出來,喝醉了吧。電話接起來就大剌剌地講述起電影內容!! 沒多久就聽到他被揍的慘叫聲了。包括這糟糕的男客人在內,沒人看見是誰動的手。」

公關經理略帶無奈地搖搖頭。

我心裡正想著這王八蛋活該被揍,但仍然努力拿出專業書記官的態度追問。

「這樣類似傷害罪範疇的行為,為什麼不考慮報警交由台灣警方執行正式調查呢?」

「其實,」他站起來轉身對我說,

「這就是需要拜託莫雅各先生你們辦事處的原因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