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9-12-13

Pasto Rious [14]

「哦。但我認為,還是不能完全排斥掉假老外犯案的可能性。雅各,你覺得該接手這個神祕調查的請求嗎?好像私家偵探在做的事阿。」

帕斯托‧瑞爾斯摸著掛滿鬍渣的下巴,苦笑著與我對看。

「若接手的話,首先就違反我們不參與刑事案件的原則了。再者,捉到犯人到底該如何處置?那些電影業者似乎想把事情壓下來,看樣子是不會交給警方處理的,那綠眼先生鐵定免不了遭受一場私刑吧,只會把事端擴大…」

「所以你認為應該拒絕,是吧?」

「是,長官。」

「我倒認為應該受理呢。」

「啊?長官,可是我們還有應該處理的正事要做吧…」

我感到有點厭煩。這畢竟不是與我們有關的案件,干涉台北警察的業務若被他們知道,難保之後處理會員國居民問題時不被刁難。

「自從我來到台北辦事處後,幾乎面對的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,沒錯吧,雅各?相較於組織在北歐努力查緝內線交易,或者哥倫比亞那頭調查少年藥頭販毒,台北辦事處完完全全相形見穢啊。這姑且不談,回到業者拜託的事件。這位綠眼仁兄如果是假老外,我想我們有義務為了會員國的權力,告知台灣警方要遏止這個喬裝的歪風;若他並非喬裝,真的是你們所謂的外國人,國籍是會員國國家的機率不小,我們也有要保護他不受私刑的義務。」

「可是……一直以來我們做的事就僅限如此啊,長官。」今天的帕斯托感覺不太一樣。

「別可是了,雅各。這樣下去,組織搞不好會認為台北辦事處形同虛設,要撤走單位也說不定唷。」

帕斯托警官表情嚴肅地說完最後這段話,雙眼眼神異常認真。會不會是上級曾有過要撤走單位的暗示,因此他認為該提高業績,或立其他的功勞?我心裡正懷疑著。

「恩…我了解了。我晚點會打電話給業者,表明願意幫忙處理這個案件。」我說。

我認為再爭論下去也不是辦法。「單位可能會撤走唷」這句話的份量實在夠大。

「原先會員國居民的小業務就先由我全權處理吧。那你呢?打算怎麼著手進行調查?每天在電影院外頭閒晃嗎?」

「那個…剛剛業者們給了我每家電影院各五十張的免費電影招待券…」

「哈哈哈,所以看起來會是蠻愉快的差事才對啊,雅各。」

美式的大笑風格聽得我有點小不爽。

Pasto Rious [13]

帕斯托興致盎然地打量那張監視器拍下的照片,眼睛瞪得老大。

「長官覺得怎麼樣呢?」 邊詢問的同時,我倆眼神仍關注那發亮的綠眼。

「綠眼珠阿……的確非常顯眼。其實我懷疑會不會是有心人刻意為了嫁禍而喬裝打扮的,帶上變色隱形眼鏡犯案。剛才那些業者有多家描述這位綠眼先生的特徵外貌嗎?」

這樣的懷疑是十分合理的,的確有可能是嫌犯偽裝犯案的結果。最近幾年,掌權的藍政黨政府積極與中國討論各項經貿合作協議,據傳其中不乏以「同一國家」名義,對國際宣稱為「內政」的合約條件。台灣方面不斷向國際與國內人民表示,那僅是有心刻意煽動,阻擾兩岸合作而散播出的謠言。經貿合約是國與國的對等協議,政府發言人信誓旦旦的在記者會上這樣說。但就此議題,卻不見中國政府出面否認這樣的風聲。如此一搭一唱的灰色地帶,在野的綠營政黨怒不可揭,於國會大力砲轟,政壇局勢繃張。

一些想當然耳的民間族群對立接連發生。所謂台獨、親中兩派群眾大型械鬥,加上早期本土與外省彼此芥蒂的歷史脈絡下,一發不可收拾。行進間播放中共國歌的車隊被圍堵,幾個外省老兵經營的燒餅油條店慘遭祝融,鄉里長選舉結束後,落敗的藍營候選人持槍闖入綠政營鬧事,加上媒體大肆渲染報導,現在不論什麼新聞,都得被質疑是揹著藍或綠的旗幟。漸漸形成群眾暴力式的二分法。可笑的是,朝野持續宣導反對任何含政治意圖的暴力行為,私底下卻鼓動民心、暗自較勁,放任這些加深仇恨的行徑。

如此局勢下,任何犯罪,特別是小型犯罪行為,嫌犯經常被不理智的群眾以二分法辨識,動用私刑時有耳聞。開始有不少作案嫌犯遭查緝逮捕時,會出示假護照,宣稱自己非中華民國籍,以免在外被政治狂熱的民眾進行另一份「制裁」。喬裝成外籍人士犯案的罪犯比例增高,偶爾還有囔著向「自己國家」尋求庇護的麻煩犯人,使歐美國家駐台單位不堪其擾。為不淌渾水,許多國家駐台協會、辦事處發表聯合聲明,表示對兩岸任何政策方針保持絕對中立,絕不暗中支持藍綠任一方政黨的非理性運動。就過去幾個月看下來,「假老外」犯罪者比例有增無減,代表聯合聲明的效果並不彰顯。

「手邊實際的證據只有這張照片而已。那些公關經理沒有在現場親眼看見;同場的觀眾也沒見到他開口說話。要單以這位綠眼先生動手打人的動作,判斷是否為假老外,我想是有相當大的難度吧。」